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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的浪潮下,以人為中心的公共化照顧服務如何可能?

   

    專訪 楊佳羚副教授
    高雄師範大學|性別教育研究所

2019 年的夏天,婉如基金會團隊在高師大性別所楊佳羚副教授領軍下再次拜訪瑞典斯德哥爾摩、隆德、馬爾摩及丹麥哥本哈根,為公共化托育、長照制度尋找可資借鏡的經驗,因此我們參訪了托嬰中心、幼兒園、親子家庭中心、課後照顧中心、失智症日間照顧中心、居家服務中心、失智老人研究中心、家屬支持中心等幼兒及老人照顧相關機構。

參訪沈澱後,與熟悉瑞典的佳羚訪談,進一步探究這一路所見所聞的北歐經驗背後「以人為中心」的價值觀,同時也以此檢視台灣現行托育、長照等照顧政策,思考我們的足與不足。

 

「以人為中心」仍是核心

這次參訪,照顧現場人與人的相互對待,讓人印象深刻。訪談時,楊佳羚提到,瑞典社會「以人為中心」的價值觀根深蒂固。從小到老,每一個人,無論是小孩或老人,即使已經失智,在瑞典的社會都是獨立的個體,同樣受到尊重,也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也體現在小孩、老人的照顧上。

但是,這次參訪也發現原本的公共化照顧出現變化,佳羚說,「比較驚訝的是幼教,他們的外包是先從老人照顧開始,但我們這次在斯德哥爾摩及馬爾摩參觀到的幼兒園都是私幼,⋯⋯原本瑞典的私幼都是有特殊理念⋯⋯,但這次參訪的私幼比較是營利化的」,北歐近年來受新自由主義、右傾政治理念的影響,私有化、國家服務外包的現象從老人照顧開始,現在連幼兒教育也慢慢受到影響。

不過即使如此,根據佳羚對瑞典社會的觀察,她認為雖然政府政策慢慢向右傾,但社會普遍仍保有重視思辨、以人為中心的理念,尤其是,照顧現場的工作者並沒有因為上面的政策而改變對人的態度,所以她認為照顧上以人為中心仍是核心。

 

這樣的照顧服務在台灣如何可能?

「每次上課的時候,我到最後都會提到『教育』及『勞動』」,佳羚說。

為何政治風向轉變,卻對人民的影響有限?由於瑞典的教育強調「民主」和「知識」,從小訓練思辨、自由思考,同時看待每一個人都是有能力自我負責的個體。簡言之,如佳羚所言,將人民視為成年人,而不幼稚化。因此我們看到,在日間聚會中心,他們尊重老人社團活動的自主性;在失智症日間照顧中心,讓老人做自己喜歡的活動,保持生活的能力;在幼兒園他們看見孩子的發展,讓孩子從興趣出發,培養他們的能力,也教會他們辨別危險、自我負責,而不是過度保護。也因為思辨的習慣,媒體、公民社會對於公共議題、政策的討論成為社會日常樣貌。
相較之下,台灣似乎總是以炒短線為主,一窩蜂取代了深思熟慮。公共議題、政策的討論至今不是我們的習慣。不過,佳羚認為台灣其實還是有改變的可能:「如果攤開來看錢到底用在哪裡去了,地方政府舉債發錢,和好好做一個服務機構然後用很久相較,我不覺得台灣人會買單津貼,是因為我們什麼都沒有的狀況下,民眾只能去找這種對他自身最有利的小利。」

另一個關鍵是勞動條件。要做出照顧品質,人力比、勞動條件是關鍵。當人力比不足,再加上普遍缺乏「重視每一個人自我負責能力」的思維,照顧現場很容易「以管理者為中心」進行設計,所有的運轉都以管理方便為主。我們無論在幼兒園、日照中心觀察到的是,第一線的工作人員都是因為興趣投入且樂在工作,身體力行「以人為中心」的照顧理念。

能夠形塑這樣的職場環境,是以國家的力量用有薪家庭照顧假支持勞動者工作與家庭平衡;建立替代人力資料庫解決職場人力問題;同時有強而有力的工會為背景。在職場上,多以團隊工作的方式解決問題,雇主與勞工定期的發展談話讓雇主理解員工的願景、鼓勵員工依興趣進修,讓員工在工作上也有相當的自主性。即使從事的是壓力很大的照顧工作,但這些第一線照顧人員仍然對工作有新鮮感且樂在其中。友善的工作職場盡量降低了人員流動,也有助於專業的累積與發展。

但在台灣,我們是否有這樣的可能性呢?對此佳羚並不悲觀:「勞權在台灣也慢慢開始了,現在醫護人員也慢慢開始,但真的還是要回到教育。如果我們在公民課上多談勞權、公民權,像Uber Eat 的問題出來,大家不是在講高中生點餐很方便,而是去談為什麼會有這個狀況。如果年輕人自己一直在工作貧窮,他們也會知道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樣態。」

如佳羚所說的,「台灣也不見得沒有改變的契機,只是我們的政策比較缺乏理性辯論的過程。」一趟北歐參訪,我們帶回來許多反省,以及亟待思考的疑問。當然,轉化與實踐是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

結語:北歐經驗 台灣轉化

婉如基金會的政策理念源自北歐,不同於一般商業平台,期待用這樣的服務系統促進婦女就業、改善照顧者的勞動處境,讓她們有穩定的收入;另一方面也透過照顧服務的推廣,分擔家庭的照顧壓力。

「使用服務時,有時候可以去想很多背後的意義」,也是婉如使用者的佳羚和我們分享,「如果你找的是派遣公司,通常(勞動者)不會有什麼好的勞動條件,再來人也會不固定,要看是遇到好的雇主還是不好的雇主。婉如的系統裡很多服務人員是單親,這個管道對於單親媽媽而言,是比較容易兼顧小孩、又能回到職場工作的方法,但如果只是純粹使用服務,就不會想到這個連帶。⋯⋯也許定捐看起來好像有多的負擔,但你可以看到這個背後想要做的是讓勞動者更有保障。如果這一塊做得好,像當初來陪我媽媽的居陪員,也是基金會的人,這種時候就比較會有那種我們想要的、好的品質的照顧。這個又回到我們之前講到的勞動條件,不管我們使用的是家事還是居陪,我們都能夠知道我們是在做小小的努力,讓勞動者更有組織和保障。」

我們期待建構性別平等、支持女性持續就業,一個工作與家庭平衡的社會,用「以人為中心」的精神持續推廣服務,讓老幼獲得好的照顧。感謝眾多婉如之友一路支持,讓我們能夠持續一步一腳印地實踐理念,轉化台灣社會。